我与越剧

汽笛
  陈一羽
  我爱听戏,尤爱越剧。爱那缱绻缠绵的唱腔,爱那风流袅娜的身姿,爱那才子佳人的故事,更爱那写满世间百态的“真”。
  作为“95后”,我的爱好无疑是与众不同的。这其中缘由很是简单,我有个爱听戏的爷爷。四五岁时,我就已经会忸怩作态地将毛巾夹在袖口上舞起“水袖”,再吊着嗓子学上两句。
  爷爷爱听戏,也爱唱戏。他会拉二胡,一生中却只买过两把二胡,一把几块钱,一把十几块钱。琴皮坏了自己补,琴弦断了自己续,甚至琴弓变形了也是自己修。后来实在是没法修了,又恰好外地商贩挑着两大篮自制的二胡沿街串巷叫卖,一向节省的他在买与不买之间纠结了许久,最后在我扯着他衣角的强烈暗示下,他才买了那把十多块钱的二胡。说是二胡,大小却只有京胡一般,甚至连油漆都没涂,可正是有了这把破二胡,爷爷开始教我唱戏。
  20年前,想随时随地看戏并不方便,爷爷用针线将我没写完的笔记本缝在一起,手抄了一本戏谱,笔走龙蛇,一篇一篇的经典唱段从此便烙印在我脑海中。后来,父母买了一台影碟机,爷爷带我去音像店选碟片。封面上大红大紫、花团锦簇的一堆人儿热闹非凡,一下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,爷爷毫不犹豫地买下那张碟片,便是《五女拜寿》了。
  我甚至还能记得那天下午天气很好,他坐在我左手边,阳光透过屋内的百叶窗帘打在我们祖孙俩身上,我一边看戏一边听他跟我解释故事里的情节和晦涩难懂的词句,抬头看向他的时候只觉得阳光下的他很是高大,仿佛洞明世事般的豁达。
  爷爷说,《五女拜寿》是戏,胡琴筝鼓,死别生离,虽然看似唱的是别人的故事,却也是世间百态的写照。那时候的我还太小,只是懵懵懂懂地点头,如今再看,何尝不是如此呢?人生如戏台,稍不留意我们也成了戏中之人,有写不尽的喜怒哀乐、悲欢离愁。正如我曾天真地以为爷爷可以一直陪我看戏,回首间他却已离我而去五个春秋。
  岁月匆匆人易老,如今坐在我左手边看戏的人已不是他,而是我的先生。但我始终记得他陪我看的那部84版《五女拜寿》电影,始终记得他拉着那把声音沙哑的老旧二胡教我唱戏,始终记得他唱《借东风》时的神采飞扬,仿佛真成了料事如神的诸葛孔明,始终记得那本被翻了很多年早已卷边的手抄戏谱……
  那天演出现场,刚接触越剧不久的先生看得聚精会神,我却偷偷落泪了。台上的新生代演员们虽然个个俊美却已无一人是原生代小百花,服道化经过精心设计愈发精美,就连舞台效果也让人不胜感叹。一切仿佛还是那样,一切又仿佛早已变了,而我知道,《五女拜寿》这出戏没变,传统戏曲的精神内核没变,爷爷留给我的记忆也没变。或许这就是“传承”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