赏味

拾翠春蔬沐春风

字数:1,417 2024年03月15日 汽笛


  徐蓓
  鸡鸣寺樱花大道的第一棵樱树攒着劲儿,鼓胀着花骨朵,蠢蠢欲动地预示着樱花即将盛开,这时也是老饕们蓄势待发大快朵颐春蔬的时候。
  春蔬有自己的节奏,你方唱罢我登场,尤以野生为上品。
  最早出现的是荠菜。
  荠菜长在菜地旁、田埂边,多数都是在“垄”和“畦”这样的位置。这样的位置,它讲述着荠菜与风的故事。想象着去年,成熟的荠菜籽因一阵风的造访,炸开小小的三角形的种荚,飞到“垄”和“畦”上。这样的位置略高于地面,不积水,能得到更多的日照,是野生荠菜生存的智慧。
  静静等待一冬,从腊月里开始就能觅得它的身影。
  野生荠菜与菜场售的清清爽爽水灵灵的大叶荠菜不同,野生荠菜是贴着地皮生长的小叶荠菜,其貌不扬,叶片靠近根的叶柄部分颜色发红发紫,像高原少女的脸庞,皮肤透着太阳的光泽,脸上两坨高原红。
  挑一个天晴的日子,我带上一把刮腻子用的小铲刀,就可以去收获大自然的馈赠了。别看野荠菜个头迷你,根却扎得深,手法是《琵琶行》中“轻拢慢捻抹复挑”的“挑”字。右手一刀下去,顺势挑起,手感有利落的“噗”的一声就是根断了,左手一提,天晴泥巴干燥,只需抖落,一棵香味浓郁的野荠菜就到手了。
  南京人对春蔬野菜有着狂热的执着,腊月里准备年节菜“十样菜”,荠菜是必不可少的一样。老南京话中“聚”“荠”不分,荠菜谐音聚财,理所当然是十样菜的重头戏,十几块一斤的价钱也依然卖得动。
  南京郊区六合有一道农家菜称为头道菜,顾名思义是吃席的第一道菜,虽都是普通食材,讲究的会将肉圆做成荠菜肉圆,既图了好彩头,又清香解腻。
  说荠菜不能不说荠菜肉大馄饨,菜与肉的比例应该用李清照的一句词来形容——“应是绿肥红瘦”。绿为荠菜,红为肉。我们早已过了物资匮乏的年代,菜肉馄饨,菜字首当其冲,吃的就是满口的荠菜香。
  荠菜剁馅子,须得借鉴扬州狮子头剁肉馅的做法——细切粗斩。野荠菜纤维多,直接下刀开剁往往欲速则不达,粗细不均、费时费工。但细细切过,只需几下就能得到细碎均匀的荠菜末。
  春蔬的黄金赏味期极短,天气一热、节气一过,味道便差了许多。调馅的时候,我选了两支嫩春笋,细细切了碎米大小的丁,与荠菜的“颗粒度对齐”,一口下去,香的香,脆的脆,丰富的口感和体验,与去年包的草头馄饨鲜美程度不分伯仲。
  荠菜之后是草头,因开小黄花,也叫金花菜。春蔬里的野生草头风味也佳。种植的草头叶子肥美,但少了梗就少了那么点意思。清炒草头考验功夫,不得要领的旺火爆炒,没等出锅,鲜嫩的草头都趴在锅沿上烤焦了。野生的草头,有嫩嫩的梗,那是草头风味的重要来源。吃起来有脆嫩的口感。里下河一带擅用草头腌制佐粥的小菜,叫咸秧草。我吃过,更觉要珍惜与鲜草头的一期一会。草头从西域传来,登堂入室的顶配组合是秧草煨河豚,上海本帮菜草头圈子也是著名的组合。
  春蔬的组合拳,如腌笃鲜用鲜肉咸肉配以春笋莴笋,一口下去鲜掉眉毛;春蔬刺客“香椿头”涨蛋,以百元一斤的价位牢牢守住了价格榜的冠军位置;用河蚌烧菜苔,能原封不动地保持菜苔的碧绿,汤汁浓白鲜美;清明节前的螺蛳肉配以杜甫雨夜剪来的春韭爆炒,那是下饭神器。
  绝大多数的铁路综合保养点远离喧嚣热闹的都市,它们没有门牌号,地址往往是“从XX路口左转弯向里走”“XX社区对面巷子进来过地道”。去年我从张家港塘桥保养点大院割草头包了馄饨,今年又从金坛黄庄保养点外的麦田里挑到了野荠菜。听同事说,她从扬州保养点附近挖到了野葱,炒鸡蛋别提多香了。
  莫愁千里路,自有到来风,是铁路人的乐观与坚守。而春蔬,正是大自然对铁路人的无私馈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