钩沉

厚土徐州

字数:1,112 2025年01月17日 汽笛

  操世忠
  徐州最吸引人的自然是汉文化。是端庄厚重的汉阙,是镶玉错金的带钩和如意,是大方浑厚朴拙天成的官印私印,是金缕玉衣和玉璧玉卮,是歌大风的沛然王气,是陶俑兵马的森森阵列,是定格千年的玉人曼舞……然而,最令我动容的是这里的土地。
  徐州城墙博物馆的精华在负一楼,展示和保护的是一段明代的城墙,是古徐州城的南门“奎光门”之所在。明代天启四年(1624),黄河改道,古城不仅被淹没而且被掩埋了。直至崇祯元年(1628),城中积水才渐渐退去,徐州官民按明初洪武年间的徐州城的规模形制重建了新城,“新”徐州摞于旧城之上,形成了“城下城、府下府、街下街、井下井”的历史沉积,引发幽思。
  “城下城”深埋地下近400年,因开发建设而重见天日。不多的苔藓衬托着两株瘦弱小草,光照不足加上环境潮湿,使墙面显得淋淋沥沥,仿佛挣扎在死亡边缘却又绝不放弃的灾民黝黑晦暗的脸。紧挨着实体城墙的一张图片深深地震撼了我。图片的说明是:“金地商都地下城遗址。层层叠压的地层堆积,似一本无字史书诠释着徐州古城的历史。”油黑色、棕黄色、黑褐色,无疑都曾是肥沃的可耕土、熟土,深深浅浅多达六层。一人多高的剖面,形象地告诉我这就是“厚土”。而徐州博物馆更展示了“苏宁广场古遗址城墙文化层剖面”,反映的是东周到汉代的古彭城城墙遗迹,其顶面到现在的地面竟达9.7米。
  太守苏东坡《放鹤亭记》所记熙宁
  十年(1077)的大水,也是从头年秋天到次年春天才退,可见徐州水患频仍,而且经年潴留的洪水会留下厚厚的肥沃泥土。面对滔滔洪水,到任不久的苏东坡拦下欲出城逃难的富人,组织大家收集木料筑堤迟滞洪水。豁达的他还用剩余的木料建了座黄楼,领着士人饮酒观景、吟诗作赋。我想,苏轼这种千年风流早已浸润徐州每个人的精神血脉。
  从我们在火车站的住宿地去户部山,步行路过弘济桥。桥下的故黄河会不会就是当年的泗水运河呢?初来乍到的我只能心存狐疑,更无法揣测徐州人对黄河的情感。观《畅行中国——100小时·直击徐州》系列片得知,2500年间,黄河决溢达1500余次,改道26次。向来有“黄河百害”的说法,但又一直伴随着黄河故道人民对土地肥沃物产丰饶的感激和自豪。这时“息壤”两个字撞进我的脑海,治水失败的鲧肯定是把息壤藏进黄河里了。
  亿万年来,黄河一直是华夏大地不知疲倦的“天鲲号”“天鲸号”,为中华民族逐海兴陆。现在的渤海便是活脱脱须眉毕现的龙头,台湾和海南岛是他的前后爪,中华领海宛如一条巨龙。黄河的每一次改道都在演绎着沧海桑田,在哺育中华儿女的同时,也为我们置办家园田产,并且用无数的磨砺强韧着我们的精神。
  俯瞰户部山,恰似一块封泥,状元街和项王路是其边框,徜徉其间的游客,仿佛在一遍又一遍地摹刻着一方方汉印,印文是“出入大吉”“乐未央”“宜子孙”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