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方
1985年初,我11岁,我二姐15岁,我们家住江苏丹阳的农村。
元旦过后不久,上海的伯伯来信,提议让我们姐弟俩寒假去上海玩,还让我们提前去封信,告知日期和火车车次。我父母送我们上车,他们到上海站来接。
父母定好我们的出行日期,写了封信寄出后,我们就开始日夜期盼了。终于等到放寒假,父母送我们俩登上去往上海的火车,随身还带了大包小包的农村土特产。
火车到了上海老北站,我和二姐拎着行李,跟着汹涌的人流出了站。我们走得很慢,在左右两边密密麻麻的接站人群中,紧张又仔细地寻找着大伯他们。然而,直到走到接站人群的尽头,都没看到他们。我们又重新来回走了一遍,还是没看到。我们担心是不是恰好走岔了,于是不敢再动了,就站在出站口,往四周不停地张望,越来越紧张、焦急……
直到人群渐渐散去,出站口差不多只剩我们姐弟了,我们才彻底死了心。因为怕遇到坏人,我们也不敢随便问人。二姐毕竟大我几岁,安慰我说:“别怕,我有个办法,我们去找个汽车站,问问售票员怎么坐车吧?”
那时,在我俩的认知里,汽车站是有个房子、门头上有块“某某汽车站”的牌子,里面隔着玻璃窗坐着个售票员,因为我们老家农村镇子上的汽车站就是这样。刚好午后,马路上人很少,我们偶尔能看到拖着长辫子的公共汽车从身边驶过去,但我们沿着马路走了很久,都没看到“汽车站”的一丝影子。我感觉双腿变得越来越沉,手上的东西越来越重,心里也越来越慌,就快要哭出来了……
就在这时,一个身材矮小、瘦削的老头在我们身边停了下来,用普通话问我们:“你们是做什么的,在找什么吗?”二姐犹豫了半天,脸都憋红了,才艰难地用生涩的普通话说:“我们要去伯伯家。”老人问:“你们伯伯家在哪里啊?”二姐又犹豫了一会儿,才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写有地址的信封拿给他看。老人看过后说:“哦,上海延安东路啊,离这里还有点远,要坐公交车,你们跟我走吧,我送你们过去。”我们顿时喜出望外。
老人带着我们又走了一段路,在路边一块写着路名和很多地名的小牌子下面站定。又过了会儿,一辆公共汽车停了下来,老人带我们上车后,又帮我们买了票。
直到此时,我们才知道,原来,上海的汽车站不但没有房子、没有售票员,只有一块小牌子,而且连车票都是上车后再买的!
好像在中间还换了一趟车,又走了一段路,终于找到了伯伯家。伯伯看到我们,大吃一惊。原来,他们并没有收到我们家的来信,压根不知道我们今天来上海!
伯伯给了那个好心的老人几块钱作为酬劳,远比买汽车票花的钱多。老人没有推辞,收下就走了。
第二天,那封信才到……
这段儿时第一次去大上海的经历,让我十分难忘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