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姨

字数:1,125 2025年12月09日 汽笛
  熊云
  二姨今年九十一岁,一直独自在乡下生活,她耳不聋、眼不花,头脑清晰,思维也很敏捷。平日里她的生活完全能自理,子女们偶尔会过去给她送些好吃的,帮着收拾收拾屋子。前段时间的某个夜里,二姨突然觉得头晕胸闷,于是赶紧给住在附近的孙子打了电话。孙子急忙开车赶过去,连夜把她送到市人民医院。经过几天的调理,好在已恢复正常。
  二姨是妈妈的二姐,比妈妈大十岁,因为家里条件差,二姨八岁时就被外婆送到同村一户条件稍好的人家做童养媳。那户人家有块菜地,屋后种了不少菜,二姨十多岁就开始每天挑十几担水浇菜。她瘦小的肩膀扛着压弯了的扁担,两只大水桶摇摇晃晃,洒出的水浸湿了她满是补丁的裤脚。平时,她还要帮着洗衣做饭,虽说辛苦,但至少能解决温饱。
  那时妈妈才几岁,和一个小哥哥、外婆在家相依为命。妈妈的大哥当时已经工作,在县城当老师,每个月发了工资,都会准时寄十元钱回家贴补家用。可即便这样,他们还是经常吃不饱饭。妈妈说,有时候她没饭吃,就会跑到二姨家屋后转悠,又不好意思进去。偶尔被那户人家发现了,就会叫她进屋一起吃饭。
  二姨的童年满是艰辛,婚姻生活也同样坎坷。她当童养媳的那户人家原本只有几个女儿,他们用其中一个女儿,再加上些鸡蛋、粮食,从别人家换了个男孩,当作独子抚养。这男孩没被亏待,家里一直供他上学,还考上了四川省的一所军校。上军校期间,他回老家时走在街上,竟被自己的亲哥哥认了出来,身世也因此被揭开。回到家后,他反复追问养父母自己的身世,还想拒绝儿时定下的童养媳,也就是二姨。养母心中积郁成疾,竟在年三十那天撒手人寰。养父悲痛欲绝,终日以泪洗面。万般无奈之下,男孩军校毕业回乡后,只得和二姨成了亲。婚后他们有过一个女儿,可惜不幸夭折了。后来因为种种原因,这段婚姻还是没能维系下去,两人最终分开了。
  二姨小时候没上过学,虽说没什么文化,但能力却很出众。她十八岁加入中国共产党,二十岁就担任了村妇女主任,村里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,都能看到她忙碌的身影。和前夫分开后,二姨回到了娘家,没过多久,经人介绍嫁给了邻村一户祖籍湖北的人家。那户人家条件还不错,有田有地。后来他们生了三儿一女,往后的日子里,二姨夫忙着耕田种地干农活,二姨则照料孩子们,操持一大家子的饮食起居。
  十几年前,二姨夫因病去世,二姨便一个人住在老宅里。儿女们成家后都住在附近,有空就会去看望她;孙子、孙女一到放假,也会到她屋里陪着她。如今,孙子、孙女有的已经结婚生子,二姨早已是儿孙满堂。
  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,一大家子人都会围着二姨这个老寿星忙前忙后,她看在眼里,乐在心里。过去那些沉重的往事,如今都化作了儿孙绕膝时嘴角的那抹平静笑意。不过平时,二姨还是喜欢一个人待着,享受着属于自己的清闲,也守护着老屋的那方宁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