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冉冉 文/摄
　　我是南京人，每当栖霞山“红枫季”，魂儿便要被它勾了去，不去游览一番，总觉得心里缺了一块。
　　栖霞山的枫，是认得人的。你须得怀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耐心，才能等来它最盛大的演出。初时，不过星星点点，羞怯地藏在苍松翠柏的墨绿里，像小姑娘脸颊上偶然飞起的红晕，一不留神就错过了。待到霜风一起，便仿佛得了号令，那红一瞬间便蔓延开来，由山脚一直烧到山顶，又顺着山脊的脉络，一路流淌下来。近处的，是明艳的朱砂。稍远的，便成了沉郁的大红色。再望到那云雾缭绕的山巅处，则是一片迷离、近乎透明的金红，与澄澈的天光融在一处，分不清是霞染了山，还是山生了霞。
　　我今年去得稍晚，恰赶上这红意酣畅的时节。拾级而上，脚下是簌簌的落叶，层层叠叠，积成一条松软的红毯，每一步都踏出沙沙的脆响，像是山在低语。今年的山路，又与往年有些不同，被一种生气勃勃的喧哗点染了，却不显嘈杂，反添了些烟火气。
　　原来是空阔处，设了好些游园摊子。穿着古时衣裳的伙计们，笑容可掬地招揽着游人。最热闹的是套圈的场子，竹圈轻飘飘的，要套中地上那些物件，全凭一股子巧劲与运气。孩子们屏息凝神，大人们也挽起袖子，跃跃欲试。圈在空中划出笨拙的弧线，套中了便是一阵欢呼，落空了也不恼，只是笑。
　　最有趣的是，这些游戏赢了，得的竟是仿古的“银票”，拿着这“银票”可以去另一头的“钱庄”兑换礼品——或许是一包枫叶书签，或许是一把题了诗的折扇。
　　我站在人群外围，看着这一切。一边是年年如约而至、轰轰烈烈的自然之红，一边是鲜活灵动、属于当下的人间之乐，它们在这片古老的山水间相遇。那枫叶的红，仿佛给这人间的喧闹衬上了一圈深邃温暖的底色，而那游园的欢笑与鼓乐，又仿佛给静穆的山注入了一缕缕的活泼泼。
　　我爱这栖霞山的红，爱它年复一年将整个金陵，煨成一坛醉人的、暖洋洋的老酒。生活便该是这样，既要有凭栏远眺、静观红叶的片刻出尘，也要有投身其间、畅然一笑的热烈欢欣——这才是完整的、我深深热爱的南京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