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块江山米糕

字数:1,088 2025年12月26日 专版

  刘晨晖
  江山米糕“邦邦硬”,我却从小吃到大,也想让孩子爱上。我们的米糕是一种由米饭经过晾晒、炒制、磨粉、蒸制而成的江山牌“压缩饼干”,是每个江山人的小零食。
  小时候,每到过年时节,奶奶总会开始盘算着晒饭干、做米糕。我并不喜欢吃米糕,实在是太硬了,硌牙得很。我喜欢的是做米糕的时节——快过年了,赶会场、看做戏,带块米糕去隔壁村串门能玩上一整天。
  奶奶在土灶旁忙忙碌碌,让我添柴,许我第一口米糕。饭甑里不断飘出米香,而我的注意力却全在土灶里的烤红薯上面。不一会儿,奶奶掀开饭甑盖,白气腾腾中,将蒸得紧实的米糕倒扣在砧板上,拿刀切成方方正正的小块。她顺手拿起一小块吹散热气,塞我嘴里:“什么馅?吃出来没?”
  我哪顾得上细品,囫囵吞枣似的咽了下去,活脱脱一个“猪八戒吃人参果”。被奶奶一问,才下意识舔了舔牙缝,细细回味那残留的香气,眼睛一亮:“是黑芝麻!今年和去年不一样!”
  “特意给你加了芝麻。”奶奶笑得眼角堆起皱纹,伸手擦掉我嘴角沾着的米屑。刚出锅的米糕是不硬的,黑芝麻把米糕的颜色也改变了,但也更甜、更糯了。我放慢了速度,慢慢嚼着。温热的米糕带着淡淡的米香,黑芝麻的甜润裹在其中,糯叽叽的口感完全没有凉透后那般“邦邦硬”,越嚼越有滋味,连带着土灶里烤红薯的焦香,都成了这米糕滋味的陪衬。
  奶奶看着我吃得认真,又切了几块装进油纸袋里:“慢点吃,没人跟你抢。”我点点头,似想到了什么一样问道:“奶奶,这么好吃的米糕能卖好多钱了吧?”奶奶笑着摇头:“傻孩子,这米糕哪是为了卖钱哦。”她一边把切好的米糕一块块摆到竹匾上晾晒,一边说,“每年做米糕,就是想要吉利,‘年年高、步步高’。你爷爷小时候,你太奶奶也这样给他做米糕,一块米糕能揣在怀里揣一整天,舍不得吃。现在给你做,等你以后有了孩子,也做给他们吃,这味道就传下去了。”我似懂非懂地咬着米糕,看着竹匾里方方正正的米糕在阳光下慢慢变干、变硬,就像把时光也一点点锁进了这紧实的米香里。
  如今,货架上的零食越来越丰富,味道更好、保质期更长、口感更细腻的选择层出不穷,米糕渐渐成了被遗忘的存在。会做米糕的长辈们,大多已经咬不动这“邦邦硬”的滋味,而年轻一代的孩子,大多偏爱松软香甜的零食,对米糕提不起兴趣。
  又快过年了,奶奶却依旧执着地张罗着要晒饭干、做米糕。现在的我,总会主动多吃几块米糕。每当那熟悉的硬实触感与米香在口中散开,思绪总会瞬间被拉回小时候——在田间地头追逐打闹,在土灶旁等着奶奶的第一块米糕,在阳光下看着竹匾里的米糕慢慢变干的时光。
  这“邦邦硬”的米糕,早已不只是一种零食,它藏着江山人的年味记忆,藏着祖孙三代的爱与传承,更藏着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旧时光。